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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若你觉得平妻不够,等我登基,便凤冠霞帔立你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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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庶妃那日,我不慎错穿了先王妃的吉服。

相伴十载的夫君目光清冷:“东施效颦,难承其位。”

册封之礼骤然停止,被我抚育了十年的郡主亦蹙眉叱责:“我早知晓你妄图取代母亲之位!我断不会让你这等心机深沉的女子得偿所愿!”

她将我绣了半载的平安福掷入火盆,用稚嫩的拳头捶打于我。

孩童之力虽微,却全然将我的心击得粉碎。我望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的心愿,绝非替代何人,更非成为什么王妃。”

1

阳光此刻最为炽烈,却难以消融眼前人心底的偏见。

脱落在一旁的吉服讥嘲着我的疏忽与愚钝。

无视周遭审视与嘲讽的目光,我唯愿尽快离开此地。

可朝华却蓦地伸手拽住了我:“口口声声说不想当王妃,我将母亲的吉服拿予你的时候,你缘何不拒绝?”

“嘴上宣称不想取代母亲,父王应允封你为庶妃之际,你又为何笑得那般欢悦?”“你明明讲过只会有我这一个孩子,为何会生下昭陵!”

朝华双目泛红,仿若饱含万千委屈。然而,我却未如往常那般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安抚,仅是面色淡然地望着她,缄默不语。朝华被我直视的目光瞧得有些眼神躲闪。

她强装镇定地嗫嚅数语:“你这般看着作甚?你……你为何不解释?册封礼未竟,你定是心有不甘吧?!”我语调平缓地开口:“朝华,既然此乃你所期望的,那我遂你所愿。”

三天前,内务府送来的庶妃吉服被朝华沾染了洗不掉的颜料。

我本欲让内务府重新取来一套,可朝华却一改先前面对我时的愤懑不平,笑靥如花地表示要向我致歉。还拿出了一套华美的吉服。

看上去虽稍显陈旧,却一眼便能看出保存得宜。我察觉异样,令贴身丫鬟去查。得知这件吉服乃是先王妃册封时所着之服。

察觉逾矩,我欲让朝华将其取回。

可朝华却嚎啕大哭,言称我照顾了她十年,如今真心拿我当母亲,才想让我穿先王妃旧衣。

还质问我是否嫌弃这套吉服仅是封妃之制。

此语恰被进门的慕容渊听闻,他敛眸沉声让我依从孩子的心意,还道我这十年如一日照顾朝华甚是辛劳。

我以侍妾的身份于王府陪伴了他们十年,最为渴盼的便是他们的认可。

一位王爷仅可有一位王妃、两位侧妃、四位庶妃。

王妃辞世后,偌大的王府后院唯有我一位侍妾。

他乃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大冶最为尊贵的男子。

故而我坚信自己在他们父女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更何况当晚,慕容渊和朝华一同在我的春熙殿用晚膳,还应承把置于宫外别院养育的昭陵接回。

我受宠若惊,以为多年付出终得真心。

可慕容渊和朝华方才的冷漠嫌恶却彻底粉碎了我的痴念。

我早应知晓,冰即便捂化亦是水,握不住亦留不下。我轻轻拂开朝华的手:“你惧我登上王妃之位,如今我因冒犯先王妃而册封礼中断,此乃本朝前所未有的事,往后,我会遭万人耻笑猜疑,你已然达成目的,还有何不满的?”

2

朝华犹如一只炸毛的小狮子,咬着牙怒喝:“不满不满!除非你自请贬回侍妾,否则便是故意说此等话语欲擒故纵诓骗我!”

视线落于朝华脸上,巴掌大的稚嫩小脸写满了对我的怨愤。

也是,册封礼虽说未完成。可我好歹登上了皇家玉牒。

我刚欲开口,抬头便望见慕容渊立于朝华身后。

威严冷漠的眸子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变化。

朝华见我不接话,咬着牙道:

“你果然就是欲擒故纵!嘴上说什么不争不抢,我让你回到原来的侍妾身份怎么不愿意!?骗子!”

“朝华。”

慕容渊轻唤了句她的名字,炸了毛的朝华瞬间被抚平一切尖锐,可怜巴巴的躲到他的怀里。

即使五年前我给慕容渊生下了一个女儿,他的眼中也依旧只有朝华这一个孩子。

甚至为了防止我不用心照顾朝华,在我生产的第二日就把我九死一生才产下的孩子送去遥远的皇家寺庙。

撕心裂肺的生产之痛远不及母女分离更让我痛苦。

可我因为家族荣耀和远在边疆驻守的父母不得不重整旗鼓讨好这对父女。

但,十年了。

我真的累了。

我头一次没有向慕容渊行礼问安,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臣女穆宛蓉冒犯先王妃,对朝华郡主照顾不周,愿自请贬为庶人。”

不是侍妾,更不是什么通房。

而是与他们毫无瓜葛的庶人。

慕容渊缓步走向我,深沉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在同我置气?”

“可今日本就是你冒犯了先王妃。”

我跪地俯首:“是民女的错,民女愿意自请下堂。”

我没有自称妾身,而是和十年前一样自称民女。

慕容渊眉心紧锁:

“朝华只是一时气话,你何必同她计较,更何况她离不开你的照顾。“

“只要你现在同她好声好气的道个歉,我可以当作没听见这些话。”

慕容渊以为我会和从前一样低头求他们的原谅。

可我始终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

等着我道歉的朝华握着小拳头冲上来一拳拳砸在我的身上:

“明明就是你想替代母亲的位置,你为什么不向我道歉!”

“你明明说除了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是你撒谎骗了我,是你对不起我!”

半个月前为救顽皮落马的朝华摔伤的位置被她锤中,疼的我瞬间面目扭曲。

可慕容渊却面上染上几分不耐:“朝华只是十岁的幼女,能有多大力气?”

直到肩头的伤口逐渐洇出血色。

慕容渊才脸色一变,伸手抓住朝华。

朝华诧异的看着这抹血色,可还是傲娇的扬起下巴:

“你身上本来就有伤,休想污蔑我!”

我自嘲的看向朝华:“郡主所言极是。”

无意同一个孩子争辩,我如今只想尽快离开这对父女。

我的确答应慕容渊终生不会孕育自己的孩子,每次侍寝我都会按时服下避子汤。

可五年前慕容渊无意间中了催情药,那夜他和我抵死纠缠。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虽然立马服用了避子汤。

3

可半个月后把平安脉依旧诊出有孕。

慕容渊虽然当场没说什么,眉心却始终紧缩。

彼时边境战事吃紧,士气大减。

慕容渊心中有气,故意不支援粮草。

为了慰籍将士,让边境打仗的父兄有信心。

我只能将怀孕的事情传出去。

皇帝除慕容渊以外没有其他皇子。

慕容渊也没有儿子,这对一个国家来说是最致命的。

所以传出我有孕的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大冶江山后继有人。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父兄一举打败骚扰边境多年的蛮族,还俘获了蛮族王子。

自那时起,他们父女就将我视作心机深沉的女子。

即使后来我生下的只是一个女婴,也被立马送到皇家寺庙。

想起匆匆一眼瞥见的那张稚嫩小脸,心中不由传来钝痛。

是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奢求的太多。

对上慕容渊依旧深沉的眸子,我言语诚恳:

“若王爷顾及旧情不愿将民女贬为庶人,那边将民女谴到皇家寺庙去陪昭陵吧,就说民女是为了给大冶祈福。”

慕容渊眉间已经染上怒意:

“我已经格外优待于你,还让人请昭陵回来,你还想怎么样?”

“就算朝华今日有些过分,可你教养了她十年,你没有教养好郡主已经是极大的失职,你有什么资格不满?”

我依旧言语恳切:

“并无不满,还请王爷恩准。”

慕容渊静默半刻才冷声道:

“身为王府内眷贬到皇家寺庙简直前所未有,既然你自请贬为庶人,本王满足你。”

他话音一转:“若你后悔,本王也可以收回旨意,如今还未通传——”

我伏在地上谢恩:“王爷英明。”

“穆宛蓉!”

慕容渊咬着牙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最后直接拂袖离去。

庶人只能住王府最差的偏远,虽然无比萧瑟,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若我不自请贬为庶人,朝华看见我与昭陵亲近会更加气恼。

她虽不喜我,却对我有极大占有欲。

为了给她绣出最好的平安符,我足足绣了一百七十七枚她才挑出最喜欢的一个。

剩下的全被她一把火烧尽。

当时朝华说:

“我知道你想留一个给昭陵,可她不配和本郡主用一样的东西。”

她笑容天真,深沉的眼眸却和她父王一样冰冷。

面前被摆上粗面馒头和没炒熟的青菜。

送餐的侍女有点眼熟,她笑着说:

“如今你可不是什么庶妃娘娘,有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若非你伺候王爷多年,只怕连这些东西都没有。”

见我毫无反应,她又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

“其实只要您和王爷低个头,什么美食珍馐吃不到?往日您在家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必因为一时置气落得如此下场?”

破败的门后露出一片金丝暗纹的衣角。

明白这是慕容渊别扭的给我找台阶。

以往他也总是假借他人之口提醒我离了他什么都不是。

我只能毫无脾气的跟在他们父女身后。

当了十年空心人,我已经倦了。

4

目光坚定的看着那片衣角开口:

“美食珍馐不如眼前粗茶淡饭,在这里的日子比从前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这里,我不需要讨好谁,也不需要顾及家族荣耀。

更没有人时时刻刻提醒我是个鸠占鹊巢的替代品。

砰的一下摔门声,那片衣角已经消失不见。

我没有兴趣追上去挽留,准备收回视线用膳。

一个半大的孩子却冲了出来。

她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丸子,一见到我就不停喊娘亲。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却一眼就看出这是我分离了五年的骨肉。

“娘亲……爹爹……”

昭陵不停往那人离去的方向指。

送饭的小丫鬟眉毛一竖,仿佛我是万分不知好歹的人:

“王爷为了接您出去,特意把刚到宫内的昭陵郡主带来,可您却硬生生作践了王爷的好意!”

我终于认出眼前的侍女是王爷的内院侍女。

十年前是先王妃的陪嫁丫鬟,因为和先王妃长得有几分相似,从前还经常被朝华抱着喊母亲。

她嘴上说留在王爷身边是为了照顾先王妃舍不得的人,可时常流露的真情却暴露了她。

但我没有吃醋,更没有气恼。

只淡淡道:

“既然你这么心疼王爷,便代替我和你的先王妃去看看他吧。”

她恼怒的瞪了我一眼:

“奴婢就是看不惯您这个恃宠而骄的样子,您明知道王爷心中有您,却非要拿乔装蒜!”

说完,她直接一跺脚离开。

嘴上自称奴婢,其实心中对我丝毫没有敬意。

但我连慕容渊都不在意了,他身边人对我的看法,我就更不在意了。

将昭陵抱入怀中,我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短暂时光。

见她眼下黑青,显然长久有失眠现象。

我心中顿时一软,拿出最软的布料给昭陵缝了个安神香囊。

刚准备哄她睡觉,破败的冷宫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朝华一看见被我抱在怀中的昭陵就瞬间急眼,跑着上前想扯开昭陵。

我皱着眉抬手挡住朝华,她眼圈一红:

“你已经很久没这么抱过我了,你为什么抱她?”

“果然,你只心疼自己生的孩子,对我根本不是真心的!”

像只索求母爱不得的可怜小兽,朝华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可我却不解的皱起眉心:

“朝华,你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吗?”

从朝华尚在襁褓时,我就日日将她抱在怀中哄着入睡。

可她四岁记事起,突然有一天哭着说我掐她。

还说怕睡在我的身边被掐死。

这分明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慕容渊却没有彻查,只将其当作失去生母的脆弱发言。

不仅如此,慕容渊还责怪我没有带好朝华才会导致她患得患失。

那以后,朝华对我来说既是孩子也是君。

从此不敢逾矩,更别说抱。

朝华也想起了那些事,可她依旧强词夺理道:

“那你也不能抱她!”

刚睡去的昭陵被吵醒也没有哭闹,只怯生生的往我怀中钻。

朝华见状更气,竟直接上手来扯。

5

我一时不查被推倒在地。

昭陵吓得尖叫一声,我赶忙死死护住她。

胳膊撞到地上咔嚓一声骨裂,我疼的面色惨白。

可朝华却像突然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把扯下我给昭陵绣的安神香囊,质问道:

“她凭什么和我用一样的香囊!?”

我看着朝华恨意满满的双眸,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送给你的香囊,不是早就被你扔进火盆了吗?”

“更何况,她是我的孩子,我为她做点什么不应该吗?”

若朝华有心,她会想起,我为她做的远超于此。

寒冬缝衣,酷暑制冰。

教她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无一不倾尽全力。

可她却依旧怒视着我:“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自己的孩子!”

她将香囊狠狠扔在地上,抬脚将其踩的脏污不堪才恼怒的甩头离去。

决绝的背影和她父王如出一辙。

昭陵吓傻了,却还是红着眼睛将我扶起来。

又小心翼翼擦干净香囊塞入自己的怀中:

“娘亲不哭……”

我心疼的把昭陵揽入怀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爷就派人把她带走了。

临走前,昭陵笑着扬手和我说:

“我明日再来看娘亲!”

可没等到第二天,满宫哭声将我从梦中惊醒。

我心头一紧,鞋袜都未穿就冲了出去。

昭陵小小的一具身躯满是水迹和淤泥,灵动的眼睛正无力的闭着。

朝华躲在一个丫鬟的身后不敢上前,眼中满是惊恐。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按压她的胸部,想让昭陵恢复生机。

这个枯掉的荷花池只有池底一滩水,昭陵怎么可能溺毙。

更何况她和我只有一墙之隔,昭陵落水怎么可能不呼救?

数十位丫鬟婆子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看见昭陵手中死死攥着一个香囊,那是我送给她的。

泪水夺眶而出,我却发不出一点哭的声音。

朝华上前带着哭腔道:

“你别哭了……以后,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孩子…….”

她伸手过来想抱我。

我却看见她手背上有两道新鲜的抓痕。

我一把揪住朝华的衣领:“是你害死了她!”

朝华吓傻了,连忙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就让她把这个香囊还给我,我没对她动手!”

朝华慌乱无比,眼神不断闪躲。

养育了她十年,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朝华十分心虚。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朝华居然心狠到这个程度。

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对朝华动手。

朝华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哭出声:

“你居然打我?”

“你凭什么打我!”

她想上前捶打我,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忍耐,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朝华一屁股重重的摔倒,手心顿时磨破了皮。

一干仆从大惊失色,立马上前护在朝华的身前:

“娘娘息怒啊,就算您失去小郡主很伤心,但这件事毫无证据,更何况朝华郡主又不是故意的,您何必为了小郡主的死迁怒他人?”

朝华委屈的落下眼泪:

6

“我只是把香囊丢到了荷花池里,谁知道她会跳下去捡,那么多丫鬟太监,她不会让别人去给她捡吗?”

“本来就是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她倔强的扬起下巴,认定一切都是昭陵咎由自取。

听着听着,我居然笑了。

我养育了十年的孩子,居然是一个这样心如蛇蝎的人。

因为嫉妒,活生生害死了我的孩子。

姗姗来迟的慕容渊来时便看见朝华可怜巴巴的坐在地上。

见我对他最疼爱的孩子怒目而视,他想也不想的就斥责:

“你养育了朝华十年,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吗?”

“朝华怎么可能故意害死昭陵!?”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容渊,不明白明明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他会如此差别对待。

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却不愿意承认。

抱起昭陵小小的身躯,我没多看他一眼,直接往身后的破院里走。

朝华哭着想让慕容渊抱她,可慕容渊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头一次对朝华发了脾气:

“大半夜不睡觉,为什么非要把昭陵带出来!”

“嬷嬷,带朝华郡主回去反省!禁足半年不许出来!”

慕容渊嗓音极大,刻意让我听见他对朝华的惩罚。

可我却只觉得可笑,昭陵失去了一条生命。

朝华却只是短短禁足半年。

见我始终无动于衷,慕容渊屏退所有人跟在我的身后。

走进破败的冷宫。

慕容渊眉心微微一皱,思索了许久,他才吐出一句:

“朝华到底是无心之失…….你何必揪着不放?”

“反正你当初想要的是儿子,更何况你和昭陵五年来都没见过面,母女感情本就不深……”

”如果是为了让我内疚,那你成功了,只要你愿意把这件事忘却,我可以再给你一个孩子。”

视线缓缓移到慕容渊的脸上。

早知道他生性凉薄,却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见我没说话,慕容渊又自顾自开口:“我愿意给你一个儿子,如果生下的还是女儿,可以生到儿子出世为止。”

“毕竟大冶江山不能后继无人,日后我登基也不会亏待你,这也是你一直想要的。”

“不是吗?”

我摇了摇头,慕容渊面色有些难看。

将怀中昭陵抱的更紧了些,我想让她变暖和起来。

慕容渊看着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冷声道:

“我劝你见好就收,没必要装出这副样子。”

他拂袖离去,不允许任何人为昭陵敛尸。

还说若我想以固伦公主的名义为昭陵下葬,必须在明日太阳落下之前找他,他会亲自到宫里请封。

可我根本不在意死后封号如何,昭陵也不会在意。

在慕容渊和朝华眼中,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讨好他们只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费尽心思怀孕是为了生下儿子继承大冶。

如今这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也是为了谋夺更多。

可只有我知道,我是真的累了。

原本我只是想隔着宫墙默默守护昭陵。

可他们把这一切都毁了。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

7

天还没彻底亮透。

住着庶人的破院突然冒起冲天火光,照亮整个王府后宅。

慕容渊慌乱赶来时,只能看见烧焦的残垣断壁。

他自己都没察觉声音有些颤抖:“庶妃呢?”

提着水桶的小太监根本不敢答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慕容渊大吼:

“庶妃呢?!我问你们庶妃呢!”

燃烧殆尽的冷宫内只有未彻底散去的浓烟,呛的慕容渊喉头发紧。

可他却毫不在意,怒吼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找!”

这里早就烧的什么都不剩,就算有人死在里面,也早就化作一蓬灰。

所有人都知道慕容渊在强人所难,可没人敢开口。

宫人仔仔细细的翻找每一处细节,丝毫不敢懈怠。

慕容渊站在原地,脑中不断闪过最后和我说的那几句话。

他头一次生出后悔的念头。

早知道会走水,早知道会这样。

他就不应该嘴硬,他就应该不顾一切把我带出偏院。

慕容渊懊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宫女太监看见这一幕根本不敢阻止,只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终于,有一名侍卫发现不对:

“王爷,火势爆发的太突然,不像是意外走水,倒像是……”

慕容渊猩红的双眸满是杀意:“什么意思?有人害了他们?”

侍卫为难的开口:

“虽说这是偏院,可门没锁,着火了可以直接跑出来。”

“而且微臣在墙角发现有助燃物浇过的痕迹,可能是庶妃娘娘自己…….”

皇家女眷自戕是大罪,剩下的话。

侍卫已经不敢说,但慕容渊怎么可能猜不出。

但他依旧不信:“不可能!她那么贪生怕死,爱好权势,怎么可能自焚!”

他怒吼着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还不管不顾的要把我立为平妻。

这是本朝第一位王爷立平妻,是莫大的荣宠。

所有人都说我有天大的福分,我却带着心底冷笑。

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十年,不仅赔去了一身健康,还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样的福分,谁要便拿去。

即使已经逃到塞外边地,我依旧不可避免地能听见关于那对父女的事迹。

【听说没,这次的册封礼堪比王妃仪式了,朝华郡主还被转到那个平妻的名下,只因为王爷怜惜她没生下一儿半女!】

【说起来那女人家世平平,能当上庶妃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听说前朝赵飞燕帐中术十分了得,为了侍寝不惜服下绝嗣丹,这位庶妃娘娘多年没子嗣又盛宠不倦,想必……】

几人发出心照不宣的奸淫笑声。

我皱着眉有些不悦,却也不想说什么。

可一直坐在门边的白衣剑客却突然甩了一盏茶,刚好堵在开口那人的口中。

男人吐出茶盏,拍桌而起。

却在看清白衣剑客手中独特的青云长剑时瞬间哑火。

不仅灰溜溜的放下银钱走人,还陪笑道: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说了些污言秽语脏了公子的耳朵,还请见谅。”

早听闻江湖中有一名白衣剑客,不仅武功天下第一,一手剑术也超然绝尘。

8

我不动声色的让小厮给他送了一叠下酒菜,以表对他的感谢。

走到后厨却看见这位白衣剑客正站在树下直直的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只觉得他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却没太往心里去。

“公子,我这只是一间普通的酒馆茶肆,请问您找谁?”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你离开也不知道给家里传封信,好在爹娘知道姐姐不是那种鱼死网破的人。”

“虽然王爷有意瞒下着火的事情,可爹娘为官多年,怎么可能毫无人脉。”

我心头不免一震,眼前这张俊秀的脸逐渐和记忆中七八岁的幼弟重叠。

十年前,我进王府的时候。

他还只是一个哭着要糖的孩子,如今居然也是行侠仗义的剑客了。

摘下面纱,幼弟双眸不免染上湿意:

“姐,你变丑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却还要故作无所谓般拿出一封书信:

“爹娘不信你会自焚,派了很多人私下打探你的消息。”

“我五年前开始云游四海,这次出门爹娘把这封书信交给我,还说让我看见你一定要告诉你。”

“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站在你的身后。”

心底的冰雪被幼弟一句话彻底消融。

我的确不是会随意寻死的性子。

可我也绝不甘愿继续留在慕容渊的身边。

不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我永远没办法彻底脱离王府。

所以我只能死遁。

为了不拖累家人,我别无他法。

毕竟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就是抄家的死罪。

可他们不仅没怪我,还坚定的站在我身后,让我往前走。

展开书信。

父亲苍劲的笔力一如从前,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整洁到后面逐渐变小挤在一起。

纸短情长,薄薄的一张纸上写满父母对我的担忧。

泪水再也无法控制。

我一把扑到了幼弟的怀中。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发现。

昔日寻我求抱要安慰的幼弟,已经是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大英雄了。

”穆宛蓉!你在干什么!”

男人一声怒吼,打断我和幼弟的叙旧。

听见熟悉的嗓音,我瞬间浑身僵硬无比,不敢回头。

他让人假扮我完成平妻册封礼的那时起,我就知道,慕容渊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他冷着脸将我从幼弟怀中扯出:

“我就知道你没死。”

朝华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见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周瞬间泛红,蓄满泪水。

可这次朝华却没有从前的骄纵,只软着嗓子开口道:

“娘亲,我错了,是我从前太骄纵伤到了你,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她吸了吸鼻子:“昭陵妹妹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父王都调查清楚了。”

“那日我把香囊丢到了荷花池后就离开了,昭陵妹妹想下去拿,却被一个宫女捂着嘴推了下去。”

“你误会我了,昭陵妹妹其实是被人害死的,不是因为我死的。”

说完这些,朝华像是如释重负般抬起眸子,一脸希翼的看向我:

“和父王回王府好不好?我很想你,我们一家三口就和从前一样……”

9

我冷笑着看向朝华,她不说那名宫女的身份就以为我不知道。

简直将我视作傻子。

我不知道慕容渊是怎么找到我的。

但自从我一把火烧了冷宫,就从未打算回去。

慕容渊见朝华说完,我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不由得眸子一暗:

“你私逃出府,与外男通奸,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不过我知道你爱我如命,这个男人只是你用来逢场作戏逼我低头的工具。”

“我愿意宠着你,现在也闹够了,回来吧。”

锦衣卫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不消片刻便将我和幼弟团团围住。

我听见慕容渊的话,发现他没认出幼弟。

他把幼弟当作我的姘头,还大度的允许我回去。

简直令人发笑。

“王爷,您认错人了。”

“民女自小长在此处,可能和您的旧识有点相像,却绝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家酒肆的老板娘长年戴着面纱,几乎没人看过她的真容。

我逃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可她无儿无女也没家人。

我揽下她的身后事,继承了她的身份,继续当一个酒肆老板娘。

无论慕容渊怎么查,我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肆老板娘。

慕容渊深邃的眸子一直注视着我:

“你以为说这种话就能打发我?”

“如果你觉得平妻的位置不够,等我登基,我可以凤冠霞帔立你为后。”

从前,我无比奢望慕容渊能说出这句话。

他是一个优秀的男子,我怎么可能可能不动心。

我也渴望成为被他认同的妻子。

但这份动心很快就被慕容渊亲手打破。

生下昭陵后,我便被他灌下一碗凉药。

他说这种凉药只需要一年一次,不需要次次侍寝后服药。

可我刚生产完,这一碗凉药直接让我血流不止,永远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

可慕容渊却毫无觉察,还觉得恩惠于我:

“避子汤喝太多终归对身体不好,这种药只需要一年喝一次,可是本王特意为你寻来的。”

他粗暴的索取我,即使喊疼也会被当作欲擒故纵的把戏。

对他而言,我只是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承宠人偶。

不配有自己的情绪,也不配有自己的感受。

那样的日子,我绝不愿意回去。

我冷下眸子看向慕容渊:

“民女宁死不愿困于宫墙,还请王爷明察。”

慕容渊神色难看,朝华吓得浑身一抖,可她再也不敢扑到我的怀中。

幼弟挡在我的身前:

“我早已和她成亲多年,做尽夫妻该做的事,只不过时常云游四海不被人知。”

“难不成王爷还有夺人妻的喜好?”

幼弟揶揄的看向慕容渊。

慕容渊果然被激怒,咬着牙死死盯着我。

我护在幼弟身前:“无论王爷有什么心思,还请就此打住。”

慕容渊那样高傲的性格,能屈尊降贵来这里请我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更何况我以死相逼,宁死也不愿意和他回去。

慕容渊扔下一句:“既然你不识好歹,本王也绝不可能把感情耗费在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身上!”

10

慕容渊拉着朝华就想走,他走的很慢。

朝华不停回头喊我,可我始终没有丝毫反应。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眼前,我才终于有了动作。

后怕的看向幼弟:

”你刚刚贸然开口,也不怕惹怒了他。”

幼弟无所谓的耸肩道:

“我虽然打不过他带来的那么多锦衣卫,但带着你安全逃跑还是能做到的。”

“这里已经被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慕容渊肯定会查,到那时他就会知道我们在故意气他。”

“姐姐,我们跑吧。”

我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除非我死,否则根本逃不出去。

而且凭借我对慕容渊的了解。

如果他知道我和幼弟的关系,只会更加生气懊恼,根本不会来找我。

一切如同我预料的那般。

慕容渊果然没来找我,只是那位平妻掌管王府后宅且颇受宠爱的事一直人尽皆知。

他对父兄也比以往宽待许多。

一年后,皇上驾崩。

慕容渊即位,朝华亲自来请我。

跪着行礼说叩拜母后。

我冷眼看着她,没说一句话。

高傲如慕容渊,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让朝华请我回去当皇后,我就会与他重修旧好。

简直痴人说梦。

朝华双眼通红的看着我:“我只想要您当我的母后,您不愿意吗……”

一直在朝华身边伺候的嬷嬷也劝到:“那些接近公主的人都想接着公主往上爬,全都是心机深沉的货色,您难道不怕公主被人坑骗吗?”

朝华期待的望着我,可我只是淡淡道:

“公主千金贵体,自有天下万民供养尊敬,何须我一个妇道人家操心。”

说完,我直接转身关门,没给她们继续开口的机会。

后来,朝华给我写了很多信,还说想来见我。

我一封也没回。

她只敢远远的看着我。

见我宁愿逗弄邻居的小孩也不理她,只敢落寞的流下眼泪离去。

我丝毫没有心疼。

是她亲手将我对她的母爱扔入火盆。

也是因为她,昭陵才会死。

没人会无缘无故害死昭陵,只有先王妃的人会心疼朝华,会心甘情愿为了朝华害死昭陵。

终于在朝华又一次落泪转身的时候,我又放了一把火烧尽这家酒肆。

我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一旦被找到就放火消失,

久而久之,朝华和慕容渊再也不敢找我。

他们怕我那一天彻底消失。

每次看见被火烧过的残垣断壁,他们都会控制不住的心惊,仿佛灵魂都被抽走。

我也终于得到安宁,快乐无忧的展开新生活。

爹娘长兄幼弟会时不时来看我,

昭陵的骨灰被我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我带着她看遍一切繁华美好,领略她没体验过的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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